書寫歷史激流中的信仰之光

　　《千里江山圖》：孫甘露著；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。

　　1931年，由于叛徒出賣，位于上海的共產黨組織遭到敵人嚴重破壞，國民黨特務加緊搜捕中共地下黨員。1933年1月，中共臨時中央被迫由上海遷至中央革命根據(jù)地的瑞金……從這段歷史出發(fā)，作家孫甘露在參考大量革命文獻史料的基礎上進行藝術構造，創(chuàng)作了革命歷史題材長篇小說《千里江山圖》。這部作品融紅色題材、類型小說和文學筆法于一體，別開生面地書寫了歷史激流中的信仰之光。

　　作品敘述了一場曲折迂回、驚心動魄的生死較量。國民黨黨務調查科在秘密會場逮捕了12名地下共產黨人，在取保條件下將他們釋放。地下黨員們明白，自己仍被關在無形監(jiān)獄里，他們需要在被監(jiān)視的情況下辨別出內部的叛徒，同時與瑞金派來的新領導人取得聯(lián)系，繼續(xù)完成上級交辦的特殊任務。在主人公陳千里領導下，這些地下黨人與敵人機智周旋，建立了一條從上海通往瑞金的秘密交通線。為了迷惑敵人，他們中一些人義無反顧地充當“釣餌”，被再次抓捕，甚至佯裝叛變，以假口供轉移敵人視線，最終成功將關鍵人物轉送至蘇區(qū)。

　　小說故事緊扣讀者心弦。作者沒有一味追求懸念，而是以深沉冷靜的筆法從容敘述，鋪陳出險象環(huán)生、撲朔迷離的故事情節(jié)——雖然所述情節(jié)危機四伏，變化奇詭，但回想起來，始終合情入理，保持著現(xiàn)實生活樸素的質感和邏輯。這部作品最大程度忠實于生活與歷史的本來面貌。雖然懸念迭出，但不是為懸念而制造懸念，每個人物的舉止動機都很平實，并有生活依據(jù)，如此才能讓讀者信服，讓讀者在被情節(jié)吸引之后，進一步領會故事背后的深意。

　　這一類型的小說在塑造人物時往往注重正面人物的機智勇敢、反面人物的兇殘狡詐。《千里江山圖》不滿足于此，而是進一步寫出人物背后的立場與信仰之爭。小說里的葉啟年本為大學教授，信仰無政府主義，后成為國民黨骨干，建立了秘密特務組織；陳千里是他的學生，起初崇拜他的無政府主義立場，愛上他的女兒葉桃，并受葉桃影響走上信仰共產主義的道路。陳千里和葉啟年之間無可避免地展開了一場殊死較量。作者深究他們彼此政治觀念的對立，在對比中寫出紅色信仰的初心可貴，寫出革命理想的光芒閃耀。葉啟年妄想在思想上肅清共產主義，但他接觸的共產黨人，信仰堅定到不計得失、無懼生死。小說塑造的方云平、凌汶、林石、陳千元、董慧文、衛(wèi)達夫、李漢等人，為了偉大理想從容就義。開篇中在四馬路菜場跳樓自盡以發(fā)出警報的那位共產黨員，甚至沒有留下自己的姓名——這種獻身理想的精神，正是中國共產黨最終取得勝利的重要原因。作品將激烈諜戰(zhàn)寫至理想信仰的終極對決，體現(xiàn)了作者把握歷史、提煉歷史的功力。當然，小說在具體的人物沖突和故事細節(jié)上，還可以處理得更飽滿更巧妙。

　　作者在《千里江山圖》中調動了多年的文學積累和經驗，在小說結構、人物塑造和語言節(jié)奏等文學性方面進行了探索。整部小說于冷靜練達中書寫生死較量，在歷史激流中彰顯信仰之光，動靜相宜。這樣的作品也啟示我們進一步思考，革命歷史題材創(chuàng)作如何在類型化表達和文學性追求之間找到平衡，從而取得更好的藝術效果和社會效果。（胡平）